船員的兒子
台灣大學 周子亘
2012.06.16編輯

我的媽媽是國小老師,爸爸是船員很少在家,無論是家務事或者照顧長輩起居,以及對我的教育問題,都是由媽媽一肩扛起。偶爾媽媽跟爸爸吵架,會跟我說些抱怨的話,像是:「你長大只要不要像你爸一樣我就很高興了。」 所以小時候對爸爸的觀察就有了固定的角度跟習慣:爸爸從來都不知道維持一個家庭需要做哪些事情;水電費、手機費爸爸回來也不幫忙去繳;買菜煮飯、房屋貸款、保險這些家裡的大小事都是媽媽在處理;爸爸回到家只是出去找朋友打麻將;早上媽媽跟我出去上班、上課,爸爸在家就一直看電視,不然就出去打牌;對爸爸的感覺就只是賺錢養家,而他也只會賺錢養家,其他的都不懂,不知道要怎麼跟家人相處,講沒兩句話就讓人討厭。 像是爸爸每次到書房就會說:「你有沒有在讀書啊!」、「很混嘛!你吃飽飯就睡到現在喔!」、「是不是在台北都沒在讀書啊!」簡單的三句話就可以讓我完全不想跟他講話,然後他也默默的離開。 而且爸爸不知道生活的趣味,講的話題也無非就是政治、開車的技術。像我開車的時候,他會從出發就開始碎碎念,超車的時機、轉彎的技巧或者該走哪條路才不會塞車之類的,原本很愉快的開車載家人出來玩,爸爸就把氣氛搞得很不愉快。爸爸也常常會講他工作的內容,開船的技巧,什麼港口吃水幾米深,船身應該要幾度角,拖播船要多少馬力,倒車要打滿舵什麼的,每次講的都差不多是那些內容,聽久了會覺得很無趣。 不然就是在客廳開心的看著電視,把腳翹在茶几上,爸爸就會說:「你有沒有家教啊!」或者全家人一起開心的吃飯,爸爸就會開始說:「你吃東西怎麼會發出聲音,嘴巴要閉好、這個筷子跟湯匙應該要怎麼放。」凡此種種就會覺得爸爸很無聊,全家人一起吃飯講這些幹嘛。 雖然跟爸爸相處始終都很反感,但是在考高中學測的時候,爸爸陪考,早上督促我要早點出發,到了以後就一直幫我找一個涼爽安靜的地方休息,當我考試的時候,爸爸還去那附近找中午吃飯的地方,一考完就馬上帶我去用餐,然後回來準備考試。那是第一次,我覺得爸爸還滿可靠的!所以大學指考的時候還滿希望爸爸能來陪考的。 在大專班學習之後,我開始嚮往日常師父那樣圓滿的生命狀態,我有了生命的目標,我想要像師父那樣真誠無私的為別人付出,能夠溫暖、關懷別人的心。於是我開始練習如何去關心別人。而在大專班,時時刻刻都可以感受到老師和同學的關懷,也想像他們一樣的去關懷別人,讓被關懷的人感受到溫暖。 這樣慢慢練習之後,我開始能體會,爸爸長年一個人在外工作,他沒有家庭的溫暖,他也跟我一樣要一個人獨立;當我在家有媽媽的關照、有奶奶把我捧在掌心,當我擁有著家的溫暖,享受著無憂的生活時,我的爸爸卻一個人在海上,他會寂寞、他會想家,他也渴望著親情跟家庭的溫暖;但這樣的他回到家時,卻發現每個人都跟他格格不入,每個人似乎都不太喜歡他,他的心情呢?是什麼造成他今天這樣的性格跟有限的興趣呢?是因為他長年的在海上工作,他所接觸的他所耳聞的都很有限,他沒辦法像陸地上的人一樣,學會悠閒的吃個下午茶,很多的資訊可以接觸,有很多的興趣可以培養。 從小到大的衣食無虞,是爸爸如此犧牲他自己換來給我的。我所培養出自以為是的品味也好、人文素養也好,我可以專心的念書,可以去燙個頭髮,買件新衣服犒賞自己換換心情,我可以吃一頓好吃的,可以買健康的有機的食品,是爸爸努力賺錢而給予我寬裕的生活,我卻因為他沒有自己的興趣跟品味而覺得他無趣,不想跟他一起。因為他不知道哪些習慣、哪些食物對身體有害,而對他冷嘲熱諷的說:「都五十歲了還不會照顧自己的身體……」。這樣的自己好差勁好差勁!他是我爸爸,我愛我的爸爸!為什麼我之前不曾想過要關心他,為什麼以前要讓他默默的把傷心難過的事往肚子裡吞,彷彿他關心我是應該的,我得不到我預期方式的關心就是他不好,為什麼我不曾替我的爸爸著想過! 還記得暑假那時候,常常在電話裡跟女朋友吵得不可開交,很無助很煩惱,爸爸居然跟我說,有什麼困難我來幫你想辦法。我先婉拒了他的幫助,在他離開房間後我大哭了一場,因為學了觀功念恩,學習了關心別人,我不再認為他的關心是理所當然的。那是第一次,我覺得爸爸很貼近、很貼近、很真切的關心著我。我開始睜開了眼睛,打開了心想一想:以前呢?是不是爸爸都一直是這樣關心著我,只是我沒有發現?一想到自己誤會了爸爸這麼久,他可能會很難過,可能在背後掉過不知多少的眼淚,就覺得很愧疚。 有了第一次以後,我開始嘗試關心爸爸。我發現其實父母親要的不多,適時的一句問候或者一封簡訊就可以讓他開心好一陣子。有一次爸爸打電話給我,當他打電話來不知道要說什麼而急著掛電話時,我跟他說:「等等!我想知道你最近過的好嗎?蘇澳冷不冷呀?」雖然爸爸還是會很害羞的說:「很好很好!」然後就把電話掛掉了……。而媽媽也常常八卦的問我:「你是傳了什麼簡訊給你爸,他怎麼這麼開心!」這時候我才發現,原來他要的那麼少。 透過在大專班這些日子來的學習,我知道自己是可以關懷別人,甚至為他人的生命提供一些正向的影響或幫助時,就覺得很快樂、很快樂。感謝師父的言教與身教,讓我體會了真實永恆的快樂是來自於真誠無私的為他人付出,希望能夠跟著師父的腳步,一步一步向著最崇高的目標前進。

觀功念恩是促進和合的寶劍,它會擊破非理作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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